班后匆匆吃上一口饭就去毕公馆教女儿画画,风雪再大,天气再坏都不曾中断。谭央去的时候,毕庆堂大多数时候都在家,谭央教言覃的时候,他就坐在后面看,一坐就是两个钟头,中间最多会出去接两个电话。
谭央对他说,孩子学东西不用父母都陪着,他忙了一天,晚上就去歇着吧。毕庆堂将烟在烟灰缸里按灭,半开玩笑的说,你还看不明白吗?陪囡囡不过是个幌子,我这是旁听偷师呢,说到这里,他微微收住笑,你前天讲,一样的画,画在绢和帛上是不同的。我就想起那年,你叫我替你去裱画店里买,我还以为贵的好呢。买错了,你也不吭声,就在那里笑。
谭央每次教完女儿回去时都很晚了,毕庆堂怕街上有日本兵不安全,总叫人开着车跟在后面。谭央到家时,才脱下衣服,电话铃就响了,毕庆堂问她到没到家,然后再简短的说几句不相干的闲话,让女儿道了晚安后才撂电话。他有时会说,那个小洋鬼子白天时又来了,穿西装打领结,手里还拿着糖果盒子,也不知是哪个的规矩,小赤佬一个,搞得和要去约会的体面大人一样。他有时又说,这个方雅,年岁也不小了,做事情总还是那么着三不着四的,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又说要搬家,叫我给她找大卡车,连着搬了两个周末都没搬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