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在电视机前紧张观赛的王灵芝,将脸深深地埋进两只手当中。手指虽然挡住了她的泪水,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。儿子从小就习惯留刘海儿,甚至有那么几年,厚厚的刘海儿遮住了眉毛。她都不敢伸手去掀开,看看,因为那是儿子保护他脆弱自尊的最后一块挡板。
她从不敢想象,孩子能有这样一天,当着全国观众的面,将他的脸蛋露出来。
陈双在雨水里起跑了。如果说,刚才两次失败是他疼到不敢去跳,这一次是知疼而跳。他还是害怕,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勇敢,只要一想到起跳时候的剧烈疼痛,左腿和左半身已经提前预知,提前疼了起来。连带着他的左半脑。
连带着他左太阳穴的胎记。
一步,两步,三步,四步……陈双到最后都看不清楚横竿了,只知道到了地方就要跳。跳高运动员的宿命,到了地方就要跳啊,否则就输了,输了就完了。这个竞技场上太多输赢,太多血泪,就像天上洒下来的雨点,细细密密,数不清。可是等到它们全部淋到一个人的身上时,就能把这个人全部浇透。
他已经被浇透了,他已经受够了,来自父亲的阴影,来自童年的恐惧,来自同学的欺侮……全部,都和他身体的疼痛交织,在他跳起来的那一瞬间席卷,